嘲老·漫道年华近甲周

凌云一笑，镇斯人遗世。
尘海仙踪罢游戏。
尽平生、微尚薄醉閒吟，都付与、一例鼠肝虫臂。
前尘惊电迈，琴韵书声，回首凄迷卌年事。
物换更星移，如此江山，问寻梦、槐柯何地。
算得失、文章寸心知，剩千古、身名水云高寄。

黄眉燕子白两脚，黑头杨柳青数枝。
欲使群虫无翠羽，日燃爆竹坐弹棋。

筵归懒扫枕边尘，锦瑟泠泠莫解颦。
孤影何来灯问壁，众星安繫夜愁人。
花开鸾镜方成梦，雪落乌丝一转身。
拟托幽心乘逝鸟，却疑心外幻耶真。

擎天五岳峰高，九州生气风雷换。
云冈千仞，涛声万里，紫烟生暖。
夭矫拿空，峥嵘立节，乾坤新转。
看千霄磅礴，葱葱郁郁，虬枝直，同舒腕。
最喜膻腥尽洗，去荆榛、征途夷坦。
百花齐放，层林竞爽，五松长健。
琥珀脂凝，笙簧韵协，光晖光灿。
正旌旗红遍，江山锦秀，遂苍生愿。

那年我十二岁，你十三岁
我们退入你的阁楼
把小镇留给暮色中的行人
从前面的窗户可以看见
小女孩的辫子和花坛
后面的窗户俯临破房子
石拱桥，还有塞纳河
楼下是你母亲的诊所
中药的气味缭绕天井
嗅出画室的幽深

你把新作的油画指给我看
我总是感到最底层颜料
呼吸的艰难
看不出门道也没关系
我照样为它们题诗
用粗糙的文字模仿它们
大片大片的绚烂
剩下的时光就花在喝酒上
喝你家自酿的
浮着枸杞子的甜酒

枸杞子，一颗一颗
我们数着考试来临的日子
录音机里永远放着齐秦
外面的世界很大
你的阁楼很小
夜晚窗帘一样垂下
隔开了你和塞纳河
我们走下楼梯
路灯下，我们窥见
星光的落魄

我们默契
因为我们不了解
我离生活多远
离你就有多远
我领着我幻想的文字
在小镇上游荡
你却在烟酒的背后
遥望巴黎的忧郁
你说，最好的朋友
会走最不同的路

今天，对诗歌绝望的时候
我想起了你，想起了
线条和色彩所传达的
飘着酒香的情绪
我试图穿透电脑屏幕
进入十二岁的小镇
十三岁的阁楼
试图在楼梯上握你的手
你是我的德加、莫奈和塞尚
我最亲近的画家朋友

2000．1．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