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居销夏·岂有忘忧酒

黑瞳的对岸，多么把握不住。

我
多么把握不住你正穿越青色密林的眼神。


在黑瞳的对岸，我的憧憬正被无形无声
的气流吹向比想象更远的荒漠
然而我永远脱离不了，脱离不了
你意志的射程范围；


（熟悉又熟悉的肉体啊）
即使在最深沉的拥吻中：

一种相吸
却在贴合的霎时推开男人生命的磁力，
这就是你的意志。

你的意志
永远抵达必须受伤的距离
（熟悉又熟悉的毛发啊）
你迷蒙的黑瞳，前方是倾斜再倾斜的阳光
阳光左边梦土四散破裂
梦土右边我裸裎的背流荡着盈亮的雪色
一再遗失的，我的指痕仍然漂泊你贞静的胸脯之上
所有的抚触正汇流成一道绽开再绽开的伤口
源源通过没有隐私的夜晚
没有隐私的夜晚，爱显得沉重。


爱不再是大海中宁静的孤岛
爱不再是草原上平安的皓月
这时你的黑瞳堆垒着飞腾的风险
这时你的黑瞳释放了崩溃的秘密
（熟悉又熟悉的鼻息啊）
你的裸身在黑夜中醒来，
点燃我沉睡的意识
相拥不如
不如怨毒地互相用轻蔑的糖衣紧紧包裹你我
坍塌跌坠的自尊
噢，身边熟悉又熟悉的肉体
熟悉又熟悉的毛发
熟悉又熟悉的鼻息
陌生又陌生的眼神
啊

风怀消尽。
渐抛断年时，西崦香讯。
谁为小红簪，理诗狂、鸱夷起趁。
烟萝携手，想并照、清泉红粉。
无分。
伴翠禽、纸帐啼引。
月明暗香动处，散江城、笛中旧恨。
冻驿黄昏，定怯玉肌皴损。
竹外枯苔，雪边衰鬓。
款春成韵。
花梦稳，清寒夜永须忍。

杯空生尘久，室漏水浸膝。
往事虽梦寐，记之可盈箧。
人各有其天，天意有祸福。
漫漫二十年，百哀不一乐。
生死如草菅，思之肝肠裂。
风雨江南归，文苑逢场入。
春风偶一吹，秋雨常淅沥。
青灯对残稿，旧事不堪述。
倚枕不成眠，痛泪倾堤决。
文章或不朽，老矣力难接。
七十今有二，余生计无出。
达者随世缘，闭目即安息。
佛云四大空，神乎游八极。
天上何所有，寒星与月日。
知君正曲肱，病卧方力学。
太息陋室吟，好诗称古拙。
何当绍兴酒，与君长醉乐。
南北东西天，日从何方出。

渐疏梨栗近之无，类我当年就学初。
槛鹤祗今迟羽化，食牛期汝似于菟。
承家不在腰间印，医俗须凭腹里书。
我自覆巢身不死，未须辛苦问诸雏。

吊影幽蛩，舞风寒翠，助哀吟、偏在长夜。
掩珠栊、依稀旧日情话。
姮娥不似旧情浅，尚徘徊、清光穿罅。
此境漫说凄凉，离人更难堪也。
殊方地，应自诧。
撼枕尽涛声，怒雷翻押。
天黑云昏，那见丽秋如画。
到此定怀乡国，身如在、蕉窗荷榭。
为君忆、宋玉招魂，蛮笺细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