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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从催开第一朵棉花开始,阳光已陆续返回天上。
    这冷峻的冬日,谁还需要多余的照看?
    漫步于辽阔大地,空泛的阳光找不到一株青草,一朵野花我把自己栽下北风,——冬天的弦索还在继续收紧。
    一群梨树伸出手臂,空洞地拨动。
    丁丁当当的叶子,已被一夜秋风剥去果实已经落下,正聚集在小摊前甜蜜地微笑,等待过秤和一只异类的嘴唇让人怀想起一树树雪白的梨花那些发生在春天的爱情春天,接着是夏天、秋天昨日的憧憬、怀孕与收割被一场雪推为远景“看看路边的事物一些已南徙,另一些在冬眠种子沉默于地下。
    ”谁能说出冬天的秘密?
    我迎着北风奔跑。
    北风辽阔悲怆是我一头诗歌的长发1994,12,西安
  • 一首诗缺席,这一年已不能完成是否我迷失的神色,让欲言又止的天空,突然抖落无穷的词汇无穷的雪,从天而降,仿佛奔逃,步子凌乱,急切但不嘈杂,不放弃小声的合唱但越来越绝望,夹带着细碎的哀伤的寒气,更像从一首受难的诗里闪出整整一年的雪,聚向年关。
    市民加速奔波于物质的意志谁还能腾出一双抒情的手?
    一束失重的目光?
    我刚走出户外就有几片雪花找到我找到了她们加剧的绝望。
    我用出城里最流行的隐喻不能安顿漫天无辜的雪却触动了一场更大的雪1995,1,西安
  • 倘若城里的繁华,挽留住夏天的闷热,倘若气象员的一张嘴,修改了时序的更迭偶然的双休日就难以使人惊讶:
    秋天已蜷缩在城南的公园。
    像一只发抖的蟋蟀依偎着一片残瓦、一块断砖园丁收起了除草机。
    他的工作更加复杂:
    拧开龙头阻止湖水随着秋天消瘦却如何阻止空气中的阳光一天天稀薄脚下的土地一天天冷却双休日的惬意,不能安顿一溜小跑的北风。
    新建的友谊宾馆高过了众鸟的飞翔,不能下榻一队被北风追赶的雁阵当北风暂歇,世界多么宁静如果不是一片树叶在宁静中飘落1997.11.12,长沙
  • 这不是什么秘密:
    把枯燥装进音箱,把音箱嵌入体内再置身于六月的骄阳,一按键就是这种持续的颤音音色如此闷热、粗糙,永远与梦幻无缘。
    所以屡屡闯入一位青年的午眠,让他错失梦里邂逅的美女,新迁的豪宅若说它一味地拉长、拉长——拉长了夏日的闷热,股民失望的脸为什么一小节、一小节地缩短了那失贞少女的天真盘算小小的身子,压缩了这么多干燥的声音,要忍受的沉默必然漫长它废弃了低音,抽空了旋律用喧嚷应和着城里的喧嚷卸吧!
    卸吧!
    把捆在身上的声音一口气卸下,唱出夏日的好时光!
    1996,长沙
  • 姐妹们都已出嫁,穿走了名贵的春、夏。
    留给你一身破败的秋,和遍地霜花向阳的山坡,阳光淡漠微风已凉,已经听得见冰雪的脚步一片落叶旋转空中告诉你一些绝望的话满坡的果实,姐妹们的孩子红光满面,压弯了九月压弯了人们的目光谁还看见,这些低处的点着爱情的小小火把在秋风中不住地摇晃1993,西安
  • 你用整个春天叨念它的名字想让我们日渐灰白的天空,有一些什么飞翔过的痕迹。
    那是星期日的午后,和风吹拂,在学校的操坪我们美丽的纸蝴蝶借助一根尼龙线和爱情的力量,振翅飞向了高空……却突然断线,迎头抱紧一缕春风。
    我看到,洒落在你裙子上的强烈的阳光,一瞬间被你的一声惊叫吸收殆尽当它上升,也提升着我们心头的热血;
    当它下坠,又按紧了我们惊慌的呼唤。
    你想用祈祷改变它的命运,我就不敢用想象中的一场雨,淋湿它不会躲闪的翅膀当我也祈祷:
    偶然的事件,只发生在校园的三月,三月的某个下午……这旅途的尽头已伸出另一只手我们相恋,热烈地拥吻;
    我们歇息,或继续漫游,都是一种放逐1993,西安
  • 清晨,被一阵花絮的脚步唤醒听到一些细微的呼吸歇落在窗台。
    我看见了雪。
    这些记忆的花絮,白得耀眼的鸽子在风中兴奋地翻腾、旋转叙述刚刚开始:
    鸽子敛翅栖落来不及喘息……案件已经发生干枯的树枝——我潜意识伸出的手臂,挥不停匆忙的车流,高不过烟囱的枪口我的毫无预谋的城市昭示你什么叫真正的发生这里的冬日要靠大雾来安顿那是一种黑色的细小的蝗虫而一个穿着羽绒外套的农村青年一株移植于城里阳台的乡下植物试图将心中的原野打扫干净将蒙尘的诗歌迎风敞开1994,12,西安
  • 省会城市的美,被来自无名小镇的阿霞追随:
    脸贴了脂粉和广告里的笑容。
    裙摆刚好遮住大腿上的胎记经过处心积虑的节食,明年春天就可以露出一小截丰腴的腰肢省下坐出租车的钱做面膜,每次约会迟到十分钟,正好显示出女士的高贵省下买瓜子的钱买槟榔,可以除去嘴里的异味,却怎能省下买长统袜的钱交寻呼机的服务费?
    在家乡,她曾把爱情小心地装进瓶里用富于幻想的天分等待神秘的王子却被城里一阵市场经济的微风一个愚人节的电话,一支矫情的玫瑰轻轻开启,冒出的泡沫呵真难以收拾省下午夜的睡眠,去赴一个未知的舞会。
    陌生男子将她的手像翅膀展开如果高跟鞋不是偶尔卡住的零件幽黯的舞曲中,她将是一只蝙蝠,可以迷迷糊糊地飞省下逛商场的时间练习歌唱嗓音里总像插着一把家乡的荆棘如果能省下白天,用于晚上的生计还要省下只会吹气球的童年和满脑子皱巴巴的记忆在省会三年,寂寞经过浓缩变成梳妆台上的一瓶香水甩不掉的命运,常在凌晨的梦中,找到她:
    生活是找到她:
    生活只是,虚幻的陷阱69696969696969691999.5.6,长沙
  • 九月的夜晚,突然跑出一群大风,吹灭了天上的星星吹灭了乡下的灯盏,把我提前吹向怀念的冬天。
    我看见大红的菊花在踩不平的山路上奔跑,在大雪中奔跑。
    湿透的布鞋,盛着她的少年直接奔向盲目的婚姻。
    她披着夜晚的大风,像披着玄色的命运长袍我看见从她肩上滑落的大风,止步于我明亮的窗前,窥视我和日光灯我浸透了黑夜的身子,端坐案前是一束把持不住的火焰乡下的童年。
    夜睡得更深一株微弱的火苗陷进失眠的风中吃力地舞蹈,幸福地舞蹈矫正着我和菊花咿呀的朗诵一场迟迟不肯降临的雪,不能推迟一辆迎亲的马车。
    大红的菊花跑进苍茫的雪中,像一株更弱的火苗,被一束宿命的北风勒紧九月的夜晚,一群怀念的大风把我吹向经年的黑暗一场少年的雪,一场悲伤的雪纷纷扬扬,落回我的诗笺1994,9,西安
  • 回到夏夜。
    当城里的音乐热衷于舞厅,疯狂地催开女士的裙摆我就像一片怀旧的青苔迷上这些古朝的砖块我不断地察看这里的苍天穹顶越来越低,据说星群揉不散眼里的浓雾将全部用霓虹灯替代今天,仿佛预约,我与雪同时到达我沿着台阶上升,心里端着书上燃烧的烽火与硝烟雪从天外降下,把我错认为剩存的戍卒。
    “是在坚守还是悼念?
    ”雪忆起掩埋过的马车与尸骨向我聚拢,用寒冷和白色将我覆盖,用巨大的寂静搅拌城里的喧嚷。
    但被普遍地用作节日庆典,为锈蚀的爱情磨制浪漫,为贫寒的诗人擦亮矫情的嗓子雪无声地下,落下,暗暗抽走画家写生的颜料。
    如果我把持不住放出心里浓烈的烽火与硝烟是否就复制了一张历史的黑白照片?
  • 遇见盲眼的琴手,在城南路口用二泉映月忽略着春夜的寒冷几张由路灯培育的脸庞,被这只黑暗的灯盏照亮。
    几枚丁当的硬币,敲击着一溪丁当的月光城里找不到一片洁净的月光琴手把心中的月光披在人们身上这样的琴手我从前见过,他们散布民间,像一些幸福的水鸟我看不到琴手的指头,在空气中掺入了什么,只听见琴弦上熟悉的溪流,正发育成汹涌的大河仿佛要撕裂城市的缺口,春天的缺口而春天已过,琴声仍在追逐我的身子像回声叩击着空空的山谷1993.7,西安
  • 1你的诗句终究未能进入我的邮箱你信赖的网络,首次试图用故障给一个生人带来些许不好的征兆交流改为朗读开始:
    “必须热爱一些虚构的事情。
    ”通过音效欠佳的电话稀释仍有些煽情,好在有浓密的夜色遮掩2你反对用隐形眼镜改善有些模糊的面容,反对用高跟鞋歪曲身体的曲线你赞同用咖啡杯盛着优雅的白领生活赞同穿上保暖内衣,增加时代的暖意3你的年龄不在发型、服饰上,不在皮肤上,不在镜片后狡诘的目光上你的年龄从你骨头的深处渗漏下来4你赞同“孤独是一个人的骨头”。
    它让你20岁就躲进了婚姻的啤酒瓶7年后又将你从泡沫中湿漉漉地捞出现在,在简陋的校园舞厅,它撑开了你恹恹的身子,和深灰色的毛料裙摆你的被记忆缠得太紧的身子会不会被始料未及的生活剥得精光2003,3,31
  • 听见阴冷的笑声听见飘渺的拷问听见桂树下密挂的绳索又勒紧了谁的青春对月吟哦你是第几个诗人听见燥热缠绕着一只暗中的蚊虫听见受难的词语在谁的旧作中呻吟听见消逝的脚步叩响了谁的美梦听见旷古的沉默听见沉默的颤音听见摇动的池塘在低语浑浊的月光,快洗干净。
谭克修 []

谭克修,1971年出生于隆回,1995年自西安建筑科技大学建筑学院毕业后,在长沙市规划设计院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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