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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钟敲十二下,当,当我在蚊帐里捕捉一只苍蝇我不用双手过程简单极了我用理解和一声咒骂我说:
    苍蝇,我说:
    血我说:
    十二点三十分我取消你然后我像一滴药水滴进睡眠钟敲十三下,当苍蝇的嗡鸣,一对大耳环仍在我的耳朵上晃来荡去
  • 我惊醒的那一天,树上还有几片树叶杯子里还有一些水,灯下还有两只蝌蚪游动被冻结了,默默爬行,冰块被抬到床上剩下的东西少得可怜,一只箱子,一串密码,一句话,半个梨子还剩下一个朋友,肉眼看不见,用镜子才能看见,5mm长,尖细,蠕动这是一个人,对柔软的遐想,诡辨术和隐遁术矛和盾,捕鸟人和锣他的暧昧,忽有忽无,多少带些植物的特征,双手遗失了,双眼在生活中发绿,他的血流在我一日三餐的蔬菜、肉类和仇恨里肉里的喇叭,对内发出颤音,对外不语独身一人的时候,我收到一个邮包,打开里面有一只耳朵,扇动着,想说话,这是他对声音的挑衅。
    我眼睁睁看着水银在他的体内晃动,他的残汁泼洒到我的身上一会儿是风,一会儿是泻药,一会儿是铁他是我主观上的替身,日益僵硬的孤儿,在日益匿迹的房间里还剩下一只铃铛,不响了,一根别针掉到地上没有人察觉,也没有人拾起,将它放回原来的形状中放回过去的日子里。
    一块白骨一块白骨地捡回来。
    他还活着,在白色的作品里从寸草不生的地方,草原从梦中醒来逆时针转动,恐惧响彻一只空瓶压得胃痛还剩下一个处女,压得世界痛音量开得最大,没有人制止她仰卧时一根垂线抖动在空气中一根丝的嗅觉。
    两根。
    三根。
    一束。
    突然在明亮的线索中她一身死蚕,她慢慢织出的布在夜里,在水面上流着一直到夏天,一台搅拌机将她搅得半死。
    她成了那半个梨子的化身静静的山楂,受伤的巧克力是房间里的种子,也是水池夏天她穿着三件裙子,一件大裙子里面是一件小裙子,再往里是更小的,简直是细小、窄小积极的抵抗有时也奏效她一天天积水,脚插不进只有减肥的欲望在小巷里,嚷着要榨汁她带着干电池与他幽会流出桔子,顺着梯子滑下来做爱时她忽然亮了,白鼠满世界乱窜还剩下一块骨头,屋子的呻吟源于它,七公里外都听得见看见一个影子,和另一个影子并排走着从站牌下一直走进深水,直至没顶而两个人的死亡相隔十年。
    他死时九岁,另一个刚满月为了相见,他在墓地埋下时钟和纸船蚯蚓在土中吐丝,钨矿越积越高当他回来,满身血迹,他看见,书房里长出一棵树,一幅画成了一张白张还剩下三分钟,用两分钟的内脏去喂五只鸽子剩下一分钟,让它们飞,一路孵化一分钟里的流毒。
    张口吃掉这一分钟用力捣烂土豆泥, 打开窗户后的调味汁田野里的雪人和鸽子共用一对翅膀他们走了,翅膀得不到休息还剩下我,一个人,在盒子里自言自语三十岁了,却尚未出生一枚鸟蛋。
    化石里淤着鸟的粪便。
    那个人,年轻而漫长,被父亲割掉了器官,伤口被悄悄缝合没有留下疤痕肝病的桃花缠着绷带,开得慢慢滕滕越开越小。
    世界的鸟头一直到我这里才露出鸟尾
  • 我四处游走,飘忽于精神之上经历石头和花朵。
    一件事物与一件事物,一双手和另一双手,它们都是我沟通的目的我巧舌如簧钻营在事件与事件的中心我大气一样弥漫,不可抵御集合起云和涣散的人心无孔不入。
    带着干粮,水一身清凉的火焰在富有质感的游说中,我被他们悄悄抽象出神入化 亲近我宗教的面颊以异端的嘴巴老谋深算,我要的就是这些外衣剥开它们或者就被它们封闭
  • 邮局关门了。
    链条断了。
    独身主义者的大门,借宿者的自行车。
    电筒照着,她的一个侧面。
    回到家,金鱼瞪着我。
    半个身子寄出了,半个身子吃药睡觉。
  • 居住过的房子被概念化,一张脸挂在骨头上书中有两具僵尸精神的铁丝的世界。
    居住过的人生死不明,留下的光线被人格化一分一秒。
    一点一滴巨大的球茎吊在恐惧中那光线中的,缓慢的事件,那变化的1,2,3,4随机性是7,4,5;
    规律性是1,1永远1。
    两种生活间的鸟粪二月的一天,他看见博尔赫斯的花园蜗牛的痕迹或恋爱史在大房间里,他想,他渐渐微弱一件事的孤立部分,那些未知数,正在熔化,他辨认并区别一张流淌着的脸,一块青春期霉斑他区别两件衣服:
    白天穿的和夜晚穿的把一个人简单化:
    死亡,为了一只手而用整个身子表达,这不是好办法因为闹钟,正是闹钟,构成了钟和声音他在大房间里,在曲线中说话,听起来十分费力。
    你听:
    如果我的生活中爬进一只蜗牛;
    如果她一把锁,一次交谈雾里埋着眼睛,瞪着窗外,瞪着一把锁直到锁叭嗒一声,一道关于身体的问答题被解开,旧的暗号被遗弃而新的尚未出现。
    他打开门,他把门通通卸下。
    他和他:
    孤独除以2门框;
    窗框;
    寂静雾里,唱针空转,他转身在诸多舌头中他尖尖地。
    一把锁的窗外在诸多时辰里他限制了黄昏
  • 一所房子以它的凹陷,时光在进入中,失去了一片涡轮窗口处,透明遮住了一个女人于是它承受。
    在吊兰中布下它的凹陷,被欲水填满大理石向内收紧,象饥饿光滑的肚皮她来时已经是正午,她形体不整她与一面镜子以各自的凹陷,互相打量
  • 早晨的空气被抽掉了,大麻造成的不愉快使他和她互相取代。
    远处,一个玩球的少年不见了,河面上漂着他的帽子,软组织像割断的水藻一样,无人过问。
    那是76年我一个人住在花园里,才10岁,夜里我害怕极了(你听见过夜间花开的声音吗?
    ),同时我看见一条鱼,在福尔马林里游来游去那一刻我有着瓶子一样的预感:
    他和她眼睛和躯干, 两个盲人的机械装置将在花园里被拆散,植物的苦闷都是这样,心里明白,却说不出口直到一朵花出现,或卖血为生的妇人在血中隐匿,躲在那里,永不露面像我二十年后所做的,用雨水说话描写那一年的十一月,用调匀的颜色说,用伸缩着的阴影说。
    在惊呆的月光下他站着,二十年了,她呼吸的灰尘还围绕着他,她的脸被一把锁锁着,看不清,也没有留下一张照片,从那时起,我就只相信感官她是鸟走后留下的尸体,是一张纸上残存的理性之肉随风飘着,纯属捏造。
    现在我回来了那个少年却没有回来,花园里找不到他的骨骸。
    两个人埋伏在一个人的身上,多少年不发一语他们想干什么?
    由此我肯定我是一只混蛋月亮,把什么都看在眼里在草丛中,在堆放着旧轮胎的小径上
  • 水龙头里滴下一颗眼珠我的朋友跑了这么远的路来看我猜谜时我出了一身汗从墙壁上取下一只手为了不同她遭遇我将身体打一个死结我将脑袋塞进帽子我用刮须刀刮这个夏天蛇的低语婉转,轻轻一扭门就开了(一张塑料脸)一张塑料脸,浸在晨曦女性的润滑油里
  • 苍蝇在盒子里,磁带上的嗡嗡声。
    缠着绷带的手表,冰块里的嘀嗒声。
    抽屉里一双烂梨,木头的呼吸声。
    用化名去死,找不到尸体。
    将这一切盖上盖子。
  • 瓶子被绳子捆着,声音出不来。
    感官里的昆虫团团转。
    一只钩子在生长。
    被吃掉的曲线。
    原汁原味的鱼。
    一句话和一个固体。
    他坐在概念中,张口一个死结。
  • 面对面猜谜,看不见对方。
    中间是桌子。
    一杯啤酒。
    吹掉上面的泡沫。
    她在衣服里喝水,嗓音变了。
    水中的血丝:
    吸,门:
    咔。
    她是有机的,他是手。
    磁铁碰她。
    蜘蛛碰风景画。
  • 在只有一块蛋糕的房间里她在切蛋糕切一下,蛋糕就少一点她的手又细又长切一下,她就看一眼她的手蛋糕很大,充满整个房间切一下,它就小一点从早上到晚上,房子越来越小她的手又细又长不像是她的手
  • 先是轻音乐。
    一个人唱。
    蹑手蹑脚流水声,“唉”的声音半张的嘴唇。
    一只穿着睡衣的猫走来走去。
    接着喇叭里流出丝绸,播音员的口水,黑色和紫色冷色和脸色。
    磁石里埋着耳朵,衣服下埋着骨头我已瘦成这样我不敢睁眼:
    滑石粉和过去的日子一根棍子的漂浮感。
    父亲将我反锁在家中父亲,请分给我一分钟广播里说:
    你是一棵桃树,但不结桃子
余怒 []

余怒,男,汉族,1966出生,安徽省安庆市人。1985年开始诗歌创作,1999年出版诗集《守夜人》,2005年出版诗集《余怒诗选》。其人其诗被一些评论者视为“20世纪90年代的一个诗歌现象”。 2019年9月20日,凭《蜗牛》获得第4届袁可嘉诗歌奖诗集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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