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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穿过寂寞有穿过寂寞自己的形状深秋的气息发自无言坼裂的泥巴傍晚时分静谧有如滞水,超验般做封闭的暗示或吮吸的欢乐黑暗不分彼此却又充塞万众可能我听见园子里长出一个梯子比树还要高,比一生还要久远因此我可能已有所选择或无所适从由于时间,我将比自己走得更远像泥土的瓷,光洁犹如紫晶的肉体而灵感的手指尽头是月亮带着十一月的寂静和温和我看见我的庄稼一望无际,至少我还可以暂时住下不离开看着夜,这个即将收割的庄稼看着它那边的黎明千万只耳朵聚集成教堂2多么奇险的黑暗呵,每一次经过死亡都回抖动缀满星辰的羽毛好像正处在难言的满足状态借助回忆消化眼前的欢迎多么奇险的黑暗呵,它下面的影子充满了形形色色的征服的欲望并且基于对现在和永恒的理解把整个森林归类于一棵树的睡眠而当你终于成了分离物,生和死同样成了看不见的诱惑——你那边的黎明给我们的影子(又仿佛赐予我光明)造成了一座行动中错误的花园告诉我,现在是什么东西将你占为己有由于时间,我将比自己走得更远而那个神情虚无近乎傲慢的死把羽毛抖动,把衣褶拉平3不可预言的事物就像梦不能预见醒来如果你望见了世界,那也是梦另有一扇窗口,仅供你回忆因此,你还会觉得那里站着的并不是你而是树在睡眠中的一部分你还会因为你站在那里看得太远以致回到现实时变得缓慢而迟钝因此你还将委弃那在梦中阴影的定形的脚丫,无论它是非常糟糕地陷落还是在永久愉快地践踏你或许还会担忧下一次睡眠你累了,别无选择地被留在那里的早餐桌上,并终于恼怒于新的一天,由于不可预见的事物4因此,死亡不是用时间而是用死亡证实着自己——你看到和听到的仅仅是死亡,不是开始和结束不是穿过事物一个人放下了包袱一个已故的人同时对所有的耳朵传递的死亡——死亡甚至不是用消息而是用死亡到达你的餐桌到达月光下你奋力下注的骰子上你感到石头一样的沉重你就是石头了——这就是死不是用时间而是用死亡本身来证实一个人消失的魅力你会站起来介绍自己却突然不知道自己是谁那样——这就是死亡还在你怎么也不相信会这样的时候你已成了自己惊愕之外的人5现实的哭泣,植物一样持久的哭泣有时你察觉到它悲伤的根茎除了一片湿润却不知它抵达到什么地方现实,留下了一个虚无哀伤的女人她什么也干不了除非作为一种痛苦的媒介她语言磨砺成声音的碎片你随便打开一个事物会发现哭泣的植物的原状你会在一本书中发现它正在追赶一只消逝的动物你再摸摸桌子,在上面盘子的哭泣——在哭被端在手上的脸在还原成泥土的碎片和无法重复的回忆你会坐在旧观念的矮凳上感到坐的人转眼刚离去却不知已去到多远有生第一次再没有的死亡你会感到茫然,皱纹变成了木纹手指变成了树枝要求着彼岸的回声因为那边是一片白雾笼罩的森林6你到达一个地方,另一个地方这边说:
“再见”,那边说“早安”你已一脚跌入老年,一边却扶着童年这样,仿佛你的靴子足有百哩长你从草地尽头轻松散步又以一棵树的年龄回首顾盼你微笑的一面是花朵另一面却是凋零的花朵你是阳光照射下白色的小屋在关者门的小镇追逐失去的意志深夜无人的时候,你利用寂寞不知觉地在我身后放下一面镜子每逢生人你还会脸红,你到底还是改不了不修边幅的习惯你还常常回到老街口捡回往日被愤怒的母亲扔出窗口的那个穷烟斗然后你回来教儿子如何开始画画把他领过一道漫长的经验的长廊可是这一次你不到半途两手一藏便消失在无穷尽的空气的抛弃物中7白色的房间。
父亲,请告诉我开始睡眠时会听到什么声音我久久守住你的躯体,驱赶着黑暗听听你的区域一片沉寂请告诉我,父亲,这下半辈子我的舌头要赶多远路才能相约或许今后的阵风会叫我们忘却而你在那边的落叶中感到了孤零告诉我,你那蔓延的白发的故乡那里的掘墓人掘墓正欢畅而死亡却怎样遏止住一朵流云让他消失在山峦的背上我觉得离你的心脏那么近,那么突然以致你停止了你树叶的喧哗你是否也看到我匆匆赶来时只是放下年龄,一个现实之外的儿子啊,父亲,请捎回一点声音,告诉我开始睡眠到底会听到什么还有你的影子,你那被拒绝在老年再也无法逾越的回声的影子8但是父亲,此刻本是你午睡的时辰把门关紧——这曾经多么重要保持冷静——如今它的重要性在哭泣有如委屈于失落的影子的蝴蝶谁在这时寻找你,哪个不可避免的时辰在寻找你在你留下的那个空位置,那扇午后的门多像你最后被省略的咳嗽你准是又有了一个拥挤的去处它成为你接近晚年的最后的乐事那里漫步着多少逝去的熟人手上都持有一个相似的鸟笼然而,什么人被挡在鼾声前头大路的卡车震落了窗上玻璃父亲,这是什么样的生活啊,我听见死亡还在都市的噪音中到处模仿你的睡眠9有生第一次再没有了死亡,那里并不存在爱情,只有绝对的天空再没有咳嗽或停止拍打凝滞在空气中的手还要你愈加纯粹,纯粹得近乎简单并能从中走出一个孩子我就注意到他只对你的花朵微笑感到再也不存在任何记忆了有生第一次再没有了死亡,在回顾之间又有谁在重新考虑问题,并整个地改变思想的方法——那是什么样的森林正在朝逃遁的方向接近虚幻的麋鹿根是地底下要求深入的动物人是移动的植物,但是你是否会上升你用尽一生的呼吸垒砌起来的身体它内部的石头天空散发的焦虑到哪里去你是否表面平静,暗地里却转过背当你终于带着含混的笑声顿然离去我怎能不困扰你留下的那个孩子10留在手指上的冰冷,使我重新试探你的皮肤就像实质性的瓷及其日常用途当阳光再次以挪动的方式将你行将告别的一切变成水你的睡眠那么轻,仿佛随时都在消失那里停泊的船只已不再运载那里仿佛有更多的求渡的人他们被弃在岸上的鞋曾经疯狂地叫喊你已不需要健康,摆脱了这个肮脏的词摆脱了身后口罩封住的世界摆脱了月光,这座古老的疯人病院它那爬藤的空地曾经亮着神秘的窗口既然你是这样执著于你内部的黑暗构成几乎不可能的现实,我也不悲伤只是至少让我暂时倾听你,我离你那么近并抚摸你的冰冷,那瓷的实质11事情都变得如此肯定——你不会再回来了。
房子空空疑惑是肯定的——你在动一个尚未死透的树枝你肯定还有一部分在接受,在对准一本书慢慢读,咬住其中一个字咬住它的意义不放,让它持续直至终止于最后一口痰就在你的瞳孔和眼睑之间有夜的习惯性动作在下滑、放大已经挡住前方的刺激物并且退避于某种莫名的求见——这样,不如说你的心是明白的无辜的表情只带少许羞怯无辜的脸终于经受住死亡这有生第一次再没有死亡12梦是属于泥土的,一旦你的消失有了死亡的印记,梦就不再是言词而是松土的一部分,而整个现实的话题都将是它埋在深处的松散的舌头所能触及梦是属于泥土的,虽然还是那么短暂像人生的拐杖,你只能偶尔借助它避开地面上的喧哗梦是那个短暂的神色匆忙的篱笆地面上的一个终极,一个方向都是它的开始和它的开始所指因此,无论你去到多远都可以找回来,因为梦是属于泥土的时曾经相会的地点,它还可能是惊起在地面的一棵树一片象征性的草堆而作为人的一种标记在梦里,当我们相遇,仅是一次难以捕捉的对话我们非常脆弱,像树皮,我们无法选择一种坚实的持久的直叙方式我们将继续脱落,而从长远的眼光来看现在几乎就是一种逃避,梦是属于泥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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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诞节前的一个傍晚,小镇附近的海面,一群天鹅游弋;
它们十几只,足够可以在一起过冬。
波光中,它们的逐渐靠近使一座堆满废物的房子生辉。
那是童年的事了。
那时大家不懂得孤独,只知一味地玩。
直到潮湿的春天,来了个流浪汉,一身雪,要求住下来,又好像要把自己在屋子里埋葬,等他终于睡着,大家才感到了某种释放--今天我驱车回家,车灯扫过那座房子,这又记起了它:
那一天,房间里多出一个人,像上帝,照亮了那些孩子们,又顷刻间把他们驱散,而那些天鹅,十几只,没有飞远,没有害怕,也没有羞怯,仍旧那副慢悠悠的模样,仍旧期待着,期待房间恢复光亮,只是风吹落了它们羽毛上的黑暗纷纷扬扬还带着降雪的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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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能要到我这里来你并不知道我是否在此你按照惯例,准备等待你的行动内部仿佛早有一条常规的走廊我也习惯了在你身边的另一条路隐藏,在寂静的花朵后面如今,我多么容易感到自己已不再是你的,而仅仅是你的狐狸中一只逃离的狐狸当我的周围只能用假设来证实我的眼睛确实看见了你已掠过那扇门我又是多么容易为自己又要现出身来感到欢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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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很久以前你不能说是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那是很久以前那是很久以前你不能说出具体的时间和地点那是很久以前那是很久以前你不能说出风和信约是从哪里开始你不能确定它那是很久以前就像你不能说出林中的风和泥土的信纸那是很久以前就像美好的来由谁也说不出让快乐陪伴你让痛苦陪伴你你不要说出嘴唇是由泥土制成还是由话儿制成当你想说的时候你不要说手指当你们相遇的时候风儿轻轻吹拂不要说这是冰凉的也许事情就是这样但你不要说——是当你突然怀念起什么就请你怀念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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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从一块砖头开始,到我们叫人把那片巨大的长方形玻璃扛上山,中间隔着多少寂静,多少人爬上爬下,带着一把卷尺和一个本子,记下尺寸。
(而陶弟曾经把它弄丢了,他从城里回来,两手空空,垂头丧气)。
这通往我们房子的,从来就是一条弯弯曲曲的小道:
这山上山下,曾经是,现在也还是我的一种生活。
只是现在一切看起来似乎都恰到好处。
夏天炎热--这新的一天,在鸟儿发生啁啾的地方,在它们的透明的卵笼罩着创世般的寂静中,在它们的有如斑斑点点的光却隐藏起意义的巢穴里,在那里,时间不再是时间,而是时间最后的言辞,在那里,风转向角落,创造了某种确切的朦胧又宣称我们记忆中某些熟悉的事物,几经变换,却还是原来的那样……当时间象一条白色的溪流,在群山间婉延地隐现,而成了我们想象中的前呼后拥--那崎岖山路上的四个女挑工和一面这样的玻璃,当她们摇晃,跟着玻璃里的风景晃荡,闪射出光芒,(这时,一只鸟忽东忽西,跌跌撞撞,仿佛已经晕眩)。
而从玻璃的小心翼翼到玻璃仿佛就要出现的可怕裂痕,中间还会有多少变故和失败,在我们不易查觉的地方……这是隔着一座山就仿佛在下雨的遗忘的山谷,这是一个象鸟儿那样生动而久远的日子:
在那里,时间是时间最后的言辞,在那里,身体是身体亲临的深渊;
在那里,一张脸是同一张脸的许多脸。
这是一个某人的上帝,而他把它弄丢了,这通往我们家园的从来就是一条弯弯曲曲的小路--那一天我还想,当玻璃摇晃(一种超出本身的不稳和重量摇晃),半途中又突然一阵踉跄,让路上的石子猛地跳起,那对每一个提心吊胆的人,就会有一场刀片似的玻璃风暴,砸入脚趾头……2一个象鸟儿那样生动而久远的日子,一个下了雨就不再有过路人的世界,(正如陶弟曾经说过的那样)然而没有雨,只有时间的欲望膨胀,没有街道,只有一段街道的趣闻逸事,没有房间,却有一个“原罪”的房间,一个某人的上帝睡在里面;
天上没有湖泊,却有一面镜子,那里,天使们围成一团,注视着人类,区分着善恶,然而,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你能说说发生了什么吗--一阵几乎没有的毛毛雨?
还有我重新抚摸你,感到你是颜色的:
一种不在的重量?
然而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今天当陶弟回家,上床倒头便睡,又有谁会理解他的压抑,他的丧失?
一天不出工,老婆脸上的火苗就会格外旺盛,就会试图诱惑他说话,让他的身体睁开眼,让他的仿佛还是剧痛的身体得到爱抚。
而在这样的坏天气,当一只猫照例猛地跃起,抓住了雨幕和黑暗中的分水岭,又有谁会意识到,此时整个的山区气氛已过于沉闷,需要一道道的闪电,需要一阵阵的咒骂。
但那黑暗中的陶弟是不会突然翻身报答她的。
而你是不一样的,我重新抚摸你,感到你正在渐渐地消失在我的杯形的掌中。
我看到房子里多出了一个人,房间里多出了一个房间,而你的乳房是确切存在的,它怂恿我的手继续摸索,直到那紧闲着眼的另一只乳房,颜色发生改变,并且变得困惑……而你是不一样的,我重新抚摸你的身体,在雨中,你分别是一个慢慢地看不见的你和确认了还在那里的你。
就象喘息中的海底珊瑚,仿佛还是炽热的,就象海仍在还原它的每一滴水,它的不在的重量,不安的手,啊!
此刻我是多么地爱你,这漫漫长夜中的孤独的你,你仿佛还是另一个恋爱中的你,第一次向我说出了你的处女本质……也许这就是天空的奇迹,也许这就是房间里的一道闪电,抑或仅仅出于习惯--而你却是起伏的,起伏宛如群山中的一条小路,那里,断断续续的风吹拂有着事物消失的全部魅力,那里,一只随风而去的鸟隐匿在所有不可见的事物中,那里,一个白天的漂亮手势,有如夜晚里那爱的姿势,在蹲下,手指在扣动板机,太阳穴朝天歪去,八字眉毛中间多出一只眼(仿佛时间的皱纹又仿佛一个古代猎人正在用时间的皱纹说话)--而这就是陶弟,他说:
“你们看,就在那一边!
”于是我们就什么也看不到:
他说:
“等一等!
”于是我们不再问长问短,仍旧站在原处,仍旧在草丛深处,我们相信前方一定有什么东西需要他去吓退,和另一些东西需要你去永远敬畏。
3雨水过去了,山谷只会更加虚幻,仿佛熄灭一堆火,一个执拗的老人刚刚离去,他的书已在角落里静静地合上,他那刻在石头上的字也已完全模糊。
这是遥远的事实。
因为我们听到的正是另一个人的嘴里说的,而我们看到的正随着那人的消失而化为虚无。
那人最早说:
“要有光,”于是就有了光,而我们却震惊于自己的预感,迟迟不能睡去,我们永远是自己的潮湿的那部份,至今仍在雨中漫延,在一张脸的寂静的边缘,在喘息的无以复加的黑暗之中。
而你是不一样的在我下意识地在那里走动的幽暗山谷,你是一个舞蹈的人;
我们称之为酣睡的,在那里是一道正在渐渐地拉开的时间的帷幕。
(啊,一阵几乎没有的雨)。
那是雨的舞蹈,雨也像你,其形状就象那撕扯它的手,其过程就像你突然不在了,其本质都是为了求得返回。
没有时间。
但是当时间象骗人的老虎将我们引入深山,我们才意识到以前的一些真相:
那第一个“堕落”的陶弟。
那里,石匠们说:
“陶弟,没有石头,是否让我们一块干。
”陶弟就盘算着把他们领过一片月光的阔叶林和那条降虎人的溪水:
那里,圆石累累,曾经深藏,象上帝的住所,而一个养蜂人刚刚离去,留下一朵暗色的花轰响在野猪的神秘足迹里。
当石匠们说:
“陶弟,没有石头,是否让我们一块干,”那些仿佛有生命的石头毫无准备,却也开始了迁移。
哟,一场古怪的灾难降临到了石头头上却仿佛也是注定的……而陶弟,并不将这些视为罪恶--啊!
一个商业的亚当,今天他又大大咧咧地替我们找到了水源,就在那些翻倒的怪石底下!
那是一块浮岩:
我们未来的居所;
那是我们的屋顶:
一片灰云;
那是我们的卧室,贮藏室:
一片无可指责的光。
在露天走廊台阶上,冬天清点着物件--但它的恐惧是有根据的。
而我不能想象,此时搬来一架手风琴是合适的,因为就在这些东西后面,你们的舞蹈疯狂,其形状就象那撕扯它的手,其过程就像你突然不在了,其本质都是为了求得返回。
而你是不一样的,你分别是一个慢慢看不见的你和一个确认了还在那里的你。
第一片叶子落下,夏娃便开始舞蹈,有人羞耻,拾起第二片,把它放在大腿间。
现在雨也是这样遮住你。
雨从我的来去模仿一种绝望,但它也造出了另一个舞蹈中的你,而你是不一样的,在所有的时间所在的地点在音乐和形状里,因为我消耗着,掩饰着,逃避着,因为那第一个你,可以抵达却不可以接近,不可预料却是预料中的,而那最后的你看起来是多么邪恶!
一个不再有过路人的世界。
一堆至今还倒在路旁的砖瓦。
一个实体的暗红色的杂乱的苍穹。
风散发出抽屉拉开后的一股霉味,花儿敞开房间,里面是神秘的芳香。
我常常想,那一夜陶弟高兴为那些砖守夜,他抱来一床破棉被和一面枕头,他的帐篷用一根根树枝搭成--那也是雨的舞蹈,而风在突破这个不怎么称心的巢,而在山那边的陶弟家里,一只猫变暗,恢复着记忆,一个爱叨唠的中年女人,葡萄串似的笑容压着一层霜,在一面盲人似的镜子里,在一个你必须摸索才能到达的角落里。
就象镜前的黑暗得不到回报,就像我们沉默,而沉默却在更黑暗的另一边与土地接壤就像你们的舞蹈疯狂,其形状就象撕扯你们的手,其过程就像你突然不在了,就像你所祈求的雨,它降下又降下,但几乎都没有落地!
啊你说:
一个人更多的时候是用来面对自己:
啊!
你要不是一个女人,就是一整个疯狂的种族。
但这里什么也没有,甚至也没有地址。
但你开口说话时嘴唇却是潮湿的。
而我下意识地脱离自身来到了你们中间--由于我的盲目出现,你们的舞蹈趋于疯狂。
4这句子一结束,光线就暗淡了下来;
这句子一结束,一些东西就不见了,就如同女巫厨房里的扫帚不见了,你必须在另一个更合适的地方,才能把它的奇迹重新目睹。
风将重新扫过,但你必须说出我们来到此地的真正目的。
而在风中,更多的东西消失了,就象那第一个陶弟,此刻他躲躲闪闪,裹在一床雾的棉被里,此刻他正在一束光中隐匿,把头裹紧,大脚丫尾巴似地暴露在任何显眼的地方:
一些东西不见了,也许它们就在一锅沸滚的炫耀其神秘夜色的魔鬼的汤里。
陌生的味道,黑夜的颜色,上面放着一把小小的惬意的勺!
哟,小小的恐惧--就在那产生教堂幻觉的黑岩旁边,有人早已将我们视为骗子。
但他们是有根据的,因为天上星星的颜色正在稀释,暮色下,一场看不见的骚乱正在加重,在我们之间不断扩大的受惊心理和需要长时间治愈的时间深处。
从一阵风,到我们嗅出它,一些东西就不见了。
从时间象烦恼的野兽,到我们的突然出现,这个山谷便开始下雨,这是别处的风,本不属于我们。
(但你开口说话时嘴唇却是潮湿的,一个眼睛虚无的男人终将把你重新拨弄)。
如同风的遗址,如同当地人眼睛里的恐惧,那一天,当陶弟交出土地,我们并不理解我们所接受的又是些什么,除了仍旧,仍旧空空荡荡,除了那无止境的心灵的揣度,除了这不可预料的土地象金币的两面,永远的相互出卖它的人性的那部份,除了要求空虚的人们继续住进去的那种空虚之外,我说那天,如果我们有罪了,我们就真正地获得了流放!
在雨丝的可怕的间断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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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在夜晚的曼哈顿和罗斯福岛之间一只巨大的海鸟正在缓缓地滑翔,无声无息;
如果这是一个又刮风又降雪的夜晚,我不知道这只迷惘的海鸟是不是一时冲动这是两个透亮的城市中间是不断缩小的海在夜晚,如果鸟儿仅仅是想适应一下如何在一道道光的缝隙里生存抑或借助光和雪去追随黑暗中的鱼群那么,但愿它如愿以偿如果我还惊奇地发现,这只鸟翅膀底下的腋窝是白色的我就找到了我的孤独在曼哈顿和罗斯福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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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他们全是本地人使泥瓦匠中的那种泥瓦匠同样的动作,同样的谨慎当他们踩过屋顶,瓦片发出了同样的碎裂声再小心也会让人听见等翻开瓦顶,下面的尘埃就升起来像复活的虫——都为同一件事,翻身一遍他们来去匆匆互相替代着面孔太阳落山他们也消失,有如洞穴第二天出现时又像是火焰的洞穴但这次却是你们的原型一个个爬过屋顶无论从时间还是动作上看都像是已经过去了却又仍然停留那里已经整整一个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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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明半暗的山谷月亮高挂,星星低垂,一条溪水旁边,悠悠几户人家。
“我熟悉黑暗!
”不过是说我刚刚熟悉一小段山路和那几块溪间卵石。
我到溪边拾干柴,供冬天的壁炉烧烤,让你在屋里等着,似乎已睡意笼罩;
窗口隐隐放光。
就在那棵树和藤条后面,如今,我独自一个人继续拾着干柴,冷风袭来,一束车灯照亮,仍旧与那天一样;
我不由得说出:
“我熟悉黑暗”……想来还是对你说的,意思仍然是那样:
一小段山路是我刚刚熟悉的,那一天我没跟你说:
远处山峦上盘绕的货车扫来车灯,照亮了半截房子都朝圣似的向城里爬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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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和我我们并肩走着秋雨稍歇和前一阵雨像隔了多年时光我们走在雨和雨的间歇里肩头清晰地靠在一起却没有一句要说的话我们刚从屋子里出来所以没有一句要说的话这是长久生活在一起造成的滴水的声音像折下的一支细枝条像过冬的梅花父亲的头发已经全白但这近乎于一种灵魂会使人不禁肃然起敬依然是熟悉的街道熟悉的人要举手致意父亲和我都怀着难言的恩情安详地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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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繁星寂寞的夏夜如果有人用耳朵听出蟋蟀那就是我睡眠中的名字如果有人奔跑过一条大河要去收回逝去的年月那就是披绿的蟋蟀之王黄昏跃入了我的眼睛也就是声音用回到蟋蟀心头入睡的欢乐使人缅怀春天被寂静衬托仿佛拥有无数顶星星替换的冠冕因为我就是披绿的蟋蟀之王经过深沉的思虑,如今天上的群星为我释放光芒剔透净亮永无止境就像只有心灵所能接触的河流在神圣的远古之乡流淌因为我就是披绿的蟋蟀之王曾经废黜的王国尝到了自由的清新气息那最初瞬间的惊愕有如情人有如盲目的放纵毛孔的全部内容而每个细微的体验已接近完美境界因为我就是披绿的蟋蟀之王谁能阻止我的声音在影子里生存谁能插手我的思想的灰烬,并且看见我的双手仅仅占有着一片空虚为我实际上并不存在而感到失望而那片永恒的树荫仅仅意味着失败或消失因为我是那个披绿的蟋蟀之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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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
有时候我找到他背后在深处,拾起他的石头沉默,有时候我是发生在其中的一件事,继续拾取他的石头基于我对时光的认识我深信黑暗只是一片喧哗找不到嘴唇的语言像爱,像雪——沉默是否就是这样一种黑暗在他的阴影下,我尝试着说话或者,我终于能拾起那块石头远远地扔出他的肩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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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我们坐在码头的水泥台阶上一个男孩屈身跃起,双手在空中抱着双腿就像我们在母亲子宫里看见的那样当他坠入水中,溅起一个世界的浪花这时候老父亲已经游开,他躲过第一道凶险用他刚刚学会的笨拙的泳姿他还不能反手举过水面,他拼命踩水也只是勉强使身体多一些浮力看见他下巴吃力,我一阵紧张往常他总是站在够得着的地方用又长又宽的毛巾擦洗背、脖子和腋毛以及在水下,他那蓝色的皮肤现在他又稳定下来,因为我在旁边,因为我说夏季已到,我们有的是时间游得更远但是没有,什么也没改变,仍然笨拙而沉重直到他死的那一天,我放下他的手,把它放在手的重量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