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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吗,那柠檬花开的地方,茂密的绿叶中,橙子金黄,蓝天上送来宜人的和风,桃金娘静立,月桂梢头高展,你可知道那地方?
前往,前往,我愿跟随你,爱人啊,随你前往!
你可知道那所房子,圆柱成行,厅堂辉煌,居室宽敞明亮,大理石立像凝望着我:
人们把你怎么了,可怜的姑娘?
你可知道那所房子?
前往,前往,我愿跟随你,恩人啊,随你前往!
你知道吗,那云径和山冈?
驴儿在雾中觅路前进,岩洞里有古老龙种的行藏,危崖欲坠,瀑布奔忙,你可知道那座山冈?
前往,前往,我愿跟随你,父亲啊,随你前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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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前图勒有一位国王,他忠诚地度过了一生,惟有一只黄金的酒杯,是他爱人临终的馈赠。
他视金杯为无上珍宝,宴会上总用它把酒饮;
每当一饮而尽的时候,他都禁不住热泪滚滚。
国王眼看自己快死去,便算计他有多少座城;
他把城市全赐给太子,单留金杯不给任何人。
海边耸峙着一座宫殿,殿内有座祭祀的高台,国王在台上大张宴席,把周围的骑士们款待。
这时老酒徒站起身来,饮下最后的生之烈焰,然后他将神圣的酒杯扔向汹涌的海潮里面。
他望着金杯往下坠落,见它沉入深深的海底。
随后他溘上他的眼帘,再也不沾那琼浆一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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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起你,每当太阳从大海上辉煌照耀;
我想起你,每当月亮在泉水中抖动彩笔。
我看到你,每当在大路的远方扬起灰尘;
每当深夜,浪游者在山间小路哆嗦战栗。
我听见你,每当大海掀起狂涛,发出咆哮;
在沉静的林苑中,我常去倾听万籁俱寂。
我伴着你,即使你在天涯海角,犹如身边!
太阳西沉,星星很快将照耀我。
呵,愿你也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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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罗兰开在草原上,低着头儿,无人欣赏;
多可爱的紫罗兰。
年轻的牧羊姑娘走来,脚步轻松,心情愉快,走来,走来,唱着歌儿走向草原。
紫罗兰想,但愿我啊,是自然界最美的花,只要短短的时光,等待恋人采我下来,抱在怀里,几乎压坏!
只要,只要一刻钟的时光!
唉!
多可怜!
姑娘走近,对紫罗兰毫未留心,竟踏坏了紫罗兰。
它倒毙了,却很高兴:
“我虽丧命,送我的命是她,是她,我死在她的足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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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看到一朵蔷薇,荒野的小蔷薇,那样娇嫩而鲜艳,急急忙忙走向前,看得非常欢喜。
蔷薇,蔷薇,红蔷薇,荒野的小蔷薇。
少年说:
“我要采你”荒野的小蔷薇!
”蔷薇说:
“我要刺你,让你永不会忘记,我不愿被你采折。
”蔷薇,蔷薇,红蔷薇,荒野的小蔷薇。
野蛮的少年去采她,荒野的小蔷薇;
蔷薇自卫去刺他,她徒然含悲忍泪,还是遭到采折。
蔷薇,蔷薇,红蔷薇,荒野的小蔷薇。
-
你不会结束,这是你的伟大,你没有开端,这是你的造化,你的歌象星空般循环回转,开端和结尾放射同样的光华,那处于中间地位的,显然,在开端已存在,在结尾仍留下。
你是真正的诗人之泉,涌出一个个欢乐的波浪。
你是时刻准备接吻的唇,你是发自肺腑的甜美歌唱,你是永远渴望痛饮的喉,是善良的坦荡的心肠。
让整个世界尽管沉沦吧,哈菲兹,我要同你竞争,只有你与我是孪生兄弟,让我们共享痛苦与欢欣!
像你一样爱,一样饮,将成为我的骄傲和生命。
吟唱吧,歌,以你火热的感情!
因为你更古老,也更新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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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同情你们,不幸的星辰,你们美丽而又晶莹,乐于为迷途的船夫照亮道路,可没谁报答你们,不论神或人;
你们不恋爱,也从不知道爱!
永恒的时光带领你们无休止地在广袤的空中行进。
你们走完了几多旅程,自从我沉湎在爱人的怀抱里,忘记了星已白,夜已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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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谁这么晚奔驰在夜风中?
是一位父亲带着他的儿子;
他把男孩紧紧搂在怀抱里,使他更加安全,更加温暖。
“儿啊,什么叫你怕得捂住了脸?
”“爸爸,那个魔王你难道没看见?
魔王穿着长长的袍子,头戴王冕!
”“不,孩子,是一条夜雾在迷漫。
”“可爱的孩子,快跟我去!
我要和你做最好玩的游戏;
五彩的花儿盛开在河岸上,我母亲有的是绣金的衣裳。
”“爸爸,爸爸,你还没听见?
魔王他在悄悄给我许愿!
”“别害怕,孩子,别担心!
那是风吹枯叶的沙沙声。
”“乖孩子,你难道不肯跟我走?
我漂亮的女儿们已在把你等候;
我的女儿将围着你跳夜的舞蹈,唱着跳着你就舒舒服服入睡了。
”“爸爸,爸爸,你还没看清楚,魔王的女儿藏在那边黑暗处?
”“孩子,孩子,我已经看清楚,那不过是几棵灰色的老柳树。
”“我爱你,你的俊模样叫我欢喜,你不肯跟我去,我就要使用暴力。
”“爸爸,爸爸,他已经把我抓紧,魔王啊叫我浑身痛得要命!
”父亲害怕了,加紧策马飞奔,孩子在他怀中轻轻地呻吟;
紧赶慢赶,他终于赶到家里,可他怀中的爱儿已经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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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那潮湿的翅膀啊,西风,令我多么嫉妒:
你能给他捎去信息,告诉他离别使我痛苦。
你翅膀的振动唤醒了我胸中静静的渴慕,花朵、眸子、树林和山岗都让你吹得挂满泪珠。
然而,你温柔的吹拂凉爽了我伤痛的眼睑,唉,我定会忧伤而死,没希望再与他相见。
快快飞到我爱人身旁,轻轻地告慰他的心;
可别提我多么痛苦,免得他烦恼伤心。
告诉他,但要谦逊和缓,他的爱情是我的生命;
只有在他的身旁,我才能快乐地享受生命和爱情。
-
我的心儿狂跳,赶快上马!
想走想走,立刻出发。
黄昏正摇着大地入睡,夜幕已从群峰上垂下;
山道旁兀立着一个巨人,是橡树披裹了雾的轻纱;
黑暗从灌木林中向外窥视,一百只黑眼珠在瞬动眨巴。
月亮从云峰上俯瞰大地,光线是多么愁惨暗淡;
风儿振动着轻柔的羽翼,在我耳边发出凄厉的哀叹;
黑夜造就了万千的鬼怪,我却精神抖擞,满心喜欢:
我的血管里已经热血沸腾!
我的心中燃烧着熊熊烈焰!
终于见到你,你那甜蜜的目光已给我身上注满欣喜;
我的心紧紧偎依在你身旁,我的每一次呼吸都为了你。
你的脸庞泛起玫瑰色的春光,那样地可爱,那样地美丽,你的一往深情——众神啊!
我虽渴望,确又不配获取!
可是,唉,一当朝阳升起,我心中便充满离情别绪;
你的吻蕴藏着多少欢愉!
你的眼饱含着多少悲凄!
我走了,你低头站在那儿,泪眼汪汪地目送我离去;
多么幸福啊,能被人爱!
多么幸福啊,有人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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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着这种叶子的树木从东方移进我的园庭;
它给你一个秘密启示,耐人寻味,令识者振奋。
它是一个有生命的物体,在自己体内一分为二?
还是两个生命合在一起,被我们看成了一体?
也许我已找到正确答案,来回答这样一个问题:
你难道不感觉在我诗中,我既是我,又是我和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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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又将迷蒙的春辉洒满这幽谷丛林,你终于将我的灵魂完全地解脱消溶;
你将抚慰的目光照临我的园庭,就象友人的青眼关注我的命运。
我的心感觉着乐时与忧时的回响,我在苦与乐之间寂寞孤独地倘佯。
流吧,流吧,亲爱的河!
我再不会有欢愉,嬉戏、亲吻、忠诚,一切都已然逝去。
可我曾一度占有那无比珍贵的至宝!
我现在痛苦烦恼,就因为再不能忘记!
喧响吧,流下山涧,别休止,莫停息,发出琮琮的鸣声,和着我的歌曲。
不论是在冬夜里你汹涌地泛滥激涨,还是在阳春时节你迂回地流进花畦。
幸福啊,谁能离开尘世无所怨恨,谁能拥有一位知己,和他共同分享那人所不知的、人所不解的乐趣,作长夜的漫游,在胸中的迷宫里。
-
别人在痛苦之中沉默不言,上帝却让我说出我的烦恼。
如今,花儿还在含苞未放,我怎能怀抱希望、跟她再见?
天堂和地狱都在对你开放;
我的心里觉得多么烦乱!
——别再迟疑!
她走到天国门口,要把你高举,抱在她的心头。
你就这样被她迎入天堂,好像你有福消受美丽的永生;
你更无别的希冀、要求和愿望,衷心追求的目标已经达成,你看到这独一无二的倩影,憧憬的眼泪的泉源就立即流尽。
白天鼓着迅疾的翅膀驰骋,好像一分一分地拚命追赶!
夜吻,这是忠诚结合的保证:
就是到明天,也不会有所改变。
一段段时刻在悠然前进之中虽像是姐妹,但并不完全相同。
残酷而甜蜜的最后一吻,它割断用情丝编结成的美妙的情网。
我的脚行行且止,避开门槛,好像有火剑天使在追赶一样;
眼睛恹恹地盯着阴暗的小径,回头一看,大门却已经关紧。
这时只好不露声色,就好像这颗心从未开放过,也从未体会幸福的时刻,从未在她的身旁跟天空里的每一颗明星争辉。
不满、后悔、责备、烦重的忧愁在闷热的大气里压得他难受。
世界不是还存在?
那些岩壁,难道不再顶戴着神圣的日影?
五谷不是在成熟?
碧绿的大地,不是伸向河畔的牧场和丛林?
伟大的苍穹不是还覆在上空,还看到白云苍狗、变幻无穷?
一个苗条的仙姿从薄雾里面升起在碧空之上,像六翼天使拨开庄严的云层飘然出现,多么轻盈而优雅,温柔而清晰;
你瞧她婆娑曼舞,非常欢畅,一切可爱的形姿都比她不上。
可是你只能企图在瞬息之间紧紧把握这代替真人的幻影;
反求内心吧!
你会更有所发现,她在你心里会幻出种种的姿影;
一个会分化无数个出来,千姿万态,越来越更加可爱。
想那时,她站在门口,将我接待,随后一步步让我享尽了福分,接过最后一吻,还要赶过来,在我嘴唇上亲个永别的一吻:
恋人的清姿使我记得很分明,像用火字写进我忠实的内心。
这颗心,就像一座巍峨的金城,为她坚守,把她守护在城里,乐于为她保持永远的忠贞,只有她出现,它才意识到自己,它在这种情网中才觉得轻松,只为了对她感激,它才跳动。
如果恋爱的能力,被爱的愿望,都已经完全丧失,消逝无踪,就会立即发现愉快的希望,去进行可喜的计划、决断和行动!
如果爱情能使恋爱者振奋,这大功已在我身上绝妙地完成;
而且全赖她!
——我的灵魂和肉体,曾背过沉重难受的内在的忧伤:
在我苦闷、空虚、荒凉的心里,四面看到的全是恐怖的景象;
如今,熟悉的门口有希望出现,她沐着温和的阳光亲自露面。
尘世的人——正如《圣经》所讲——享受的神赐的出人意外的平安,我要把它比作在恋人身旁所感到的爱情的快活的平安;
这是心灵的安乐窝,什么也不能扰乱这种意识:
我是她的人。
我们纯洁的胸中有一股热忱,想对更高、更纯的不可知者出于感激之情、自愿献身,把永远不知名者的谜解开;
我们称之为:
虔诚!
——我到她面前,就感到已到达这种幸福的顶点。
对着她的眼光,像对着太阳,对着她的呼吸,像对着春风,自我的意识,虽久已像坚冰一样,深藏在严冬的洞中,也倏然消融;
自私、成见,都不能继续存在,只要她到来,全都战栗着离开。
她好像曾经说过:
“时时刻刻,总有快乐的生活呈献给我们,昨天的事,又不许加以过问;
如果我曾害怕黄错的降临,太阳落山,还可以赏一下美景。
因此请向我学习,要明智愉快,你要正视瞬间!
千万不要拖!
无论是行动,或是欢乐,或是爱,要迅速,要有好感,要生气勃勃;
到处都要这样,总像个孩子,就成为完人,谁也克服不了你。
”你说得倒轻松,我想,是神的恩惠,他把瞬间赐给你作你的伴儿,任何人到你身旁,他就立刻会觉得自己已成为命运的宠儿:
我害怕你那叫我离开的眼光——叫我学高深的知识,有什么用场!
如今我已经远离!
眼前的时刻,该怎样安排?
我无法回答出来;
她给我不少至宝,使臻于至美,只成为我的负担,我要摆脱开;
不可克制的怀恋在将我逼迫,除了无尽的眼泪,别无良谋。
让它涌出吧!
让它不停地流出来;
可是决不能浇熄内部的激情!
我的心胸已被撕扯得很厉害,生和死在那里进行残酷的斗争。
肉体的痛苦虽有药草可治;
可是精神却缺少果断和意志,也缺少理解力:
精神何以会如此?
它千百次回想着她的仪容。
那仪容时而停留,时而消逝,时而模糊,时而在至纯的光中;
就像潮汐一样往返来回,怎能给人带来最小的安慰?
忠实的旅伴,将我丢在这地方,让我在岩边、沼泽中独自逍遥;
你们去吧!
世界对你们开放,大地辽阔,苍天广大而崇高;
去观察,研究,进行详细的搜集。
结结巴巴地道出自然的秘密。
我已经失去了一切,失去了自我,不久前我还受到诸神的宠爱;
他们试探我,把潘多拉赐给我,有很多珍宝,也有更多的危害;
他们逼我去接触惠赐的嘴唇,又将我拉开,使我陷于绝境。
-
心,我的心,这却是为何?
什么事使你不得安宁?
多么奇异的新的生活——我再也不能将你认清。
失去你所喜爱的一切,失去你所感到的悲戚,失去你的勤奋和安静——唉,怎会弄到这种地境?
是不是这青春的花朵.这丽人的可爱的请安,这种至诚至善的眼波以无穷魅力勾住了你?
我想赶快地离开了她,鼓起了勇气躲避着她,我的道路,在片刻之间,又把我引到她的身边。
这种充满魔力的情网,谁也不能够将它割破,这位轻伤可爱的姑娘,就用它强迫罩住了我。
我只得按照她的方式,在她的魔术圈中度日;
这种变化,唉,变得多大!
爱啊,爱啊,你放了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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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为何这般激动?
吹来了报喜的东风?
它轻柔地扇动双翅,抚慰我身心的伤痛。
它亲昵地与尘埃嬉戏,送它去天上的浮云中;
它让安全的葡萄荫下,群集着欢舞的昆虫。
它缓和烈日的热情,吹凉我发烧的面颊,它匆匆掠过山野,还将晶莹的葡萄亲吻。
它轻柔的絮语带给我来自友人的亲切问候,不等群山变得幽暗,我就将静坐在他膝下。
因此,你可以离开我了!
去为快乐者和忧愁者效劳。
我很快会找到我亲爱的,那儿的城垣在夕晖中燃烧。
啊,我衷心渴望的喜讯,新鲜的生命,爱的嘘息,只能得自他的口中,只能来自他的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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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从炽热的心房涌出的,不会是最后一滴眼泪;
用不可言说的新的痛苦,心儿为自己找到了安慰。
啊,让我在这儿和那儿时刻感受到永恒的爱情,即使要让痛苦继续渗透我的血管,我的神经。
但愿有那么一次,永恒的爱情啊,我能被你充盈!
哎,人世间苦难如此深重,如此绵绵无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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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让我讲,让我沉默,我有义务保守秘密,我本想向你倾诉衷肠,只是命运它不愿意。
时候到了,日出会驱散黑夜,天空豁然明爽;
坚硬的岩石会敞开胸怀,让深藏的泉水流到地上。
谁不愿躺在友人怀中,倾听他胸中的积郁;
只是誓言迫使我缄默,只有神能开启我的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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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多明媚,向我照耀!
太阳多辉煌!
原野合笑!
千枝复万枝,百花怒放,在灌木林中,万籁俱唱。
人人的胸中快乐高兴,哦,大地,太阳!
幸福,欢欣!
哦,爱啊,爱啊,灿烂如金,你仿佛朝云飘浮山顶!
你欣然祝福膏田沃野,花香馥郁的大千世界。
啊,姑娘,姑娘,我多爱你!
你眼光炯炯,你多爱我!
像云雀喜爱凌空高唱,像朝花喜爱天香芬芳,我这样爱你,热血沸腾,你给我勇气、喜悦、青春,使我唱新歌,翩翩起舞,愿你永爱我,永远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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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高高的山顶,我曾无数次伫立,身子斜倚着牧杖,低头俯瞰着谷底。
羊群由小狗守护,我跟着羊群走去。
转眼已来到山下,自己也不知怎的。
美丽鲜艳的花朵开满面前的草地。
我顺手采下鲜花,却不知给谁送去。
我站在大树底下,躲避那急风骤雨。
对面房门仍锁着,全是一场梦,可惜。
真的有一道彩虹飞架在对面屋脊!
可她已离开家门,去到遥远的异地。
她已经远走他乡,不定还过海飘洋。
羊儿呵,一切都过去了!
叫牧羊人心痛断肠。
-
别告诉他人,只告诉智者,因为众人会热讽冷嘲:
我要赞美那样的生灵,它渴望在火焰中死掉。
在爱之夜的清凉里,你被创造,你也创造,当静静的烛火吐放光明,你又被奇异的感觉袭扰。
你不愿继续被包裹在那黑暗的阴影内,新的渴望吸引着你去完成高一级的交配。
你全然不惧路途遥远,翩翩飞来,如醉如痴。
渴求光明的飞蛾啊,你终于被火焰吞噬。
什么时候你还不解这“死与变”的道理,你就只是个忧郁的过客,在这黑暗的尘世。
-
当我还是个小小的男孩,夜里不情愿走过教堂的墓园,去到父亲做牧师的房子,看满天的繁星美丽地眨着眼;
在夜半。
当我在人生的路上走完一程,我又身不由己奔向爱人,看群星与北斗在我头顶争辉,我往来奔走,幸福销魂;
在夜半。
到最后是明亮皎洁的满月照进我幽暗的心灵,我回顾往昔,瞻望前程,连翩遐想萦绕我的胸襟;
在夜半。
-
我失去安宁,内心烦闷;
要找回安宁,再也不能。
他不在身旁,到处像坟场,整个世界使我伤怀。
我可怜的头疯疯癫癫,我可怜的心碎成万段。
我失去安宁,内心烦闷;
要找回安宁,再也不能。
我眺望窗外,只是望他,我走出家中,只是找他。
他高迈的步伐,高贵的雄姿,口角的微笑,眼睛的魅力。
像悬河似的他的口才,他的握手,啊,他的亲嘴!
我失去安宁,内心烦闷;
要找回安宁,再也不能。
我的胸怀思慕着他,唉,但愿我能紧抱住他,让我吻他,吻个酣畅,受到他亲吻,死也无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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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鲜的营养,新的血液,我吸自自由世界;
自然是多么温柔亲切,她把我拥在胸怀!
湖波在矣乃橹声之中摇荡着轻舟前进,高耸到云天里的山峰,迎接我们的航行。
我的眼睛,你为何低垂?
金色的梦,你们又复回?
去吧,美梦!
任你如黄金;
这里也有爱和生命。
就在这湖波上面,闪晃着万点明星,四周高耸的远山,完全被软雾吞尽;
绿荫深处的港口,吹着鼓翼的晨风,成熟的禾黍油油,掩映在湖水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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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声地逡巡在荒野里,我给猎枪填好了子弹,蓦地,你那可爱而甜蜜的倩影,又浮现在我眼前。
你也许正漫步在田野和幽谷,心境宁静而悠闲,唉,我这转瞬即逝的身影,可曾再显现在你的面前?
从东到西,从北到南,心中充满忧愁和厌倦,我在人世上飘泊,流浪,就因为必须离开你身畔。
可是只要我一想起你,仿佛就看见天上的月亮,我便感到安适和宁帖,真不明白:
为什么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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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懂得相思的人,才了解我的苦难!
形只影单;
失去了一切欢乐,我仰望苍穹,向远方送去思念。
哎,那知我爱我者,他远在天边。
我五内俱焚,头晕目眩。
只有懂得相思的人,才了解我的苦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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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这种说法正确,我却有我自己的看法;
我的全部幸福集中在你的身上,苏莱卡。
你把整个身心给我,我才感到自身的价值;
一当你离我他去,我即刻将自我丧失。
如今哈台姆不复存在,我已经改变了命运:
我已经高兴地化作受你抚爱的温柔情人。
我不原再变作拉比,这太不称我的心意;
却愿变菲杜西,蒙塔纳比,或者至少做一个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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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凭你在千种形式里隐身,可是,最亲爱的,我立即认识你;
任凭你蒙上魔术的纱巾,最在眼前的,我立即认识你。
看扁柏最纯洁的青春的耸立,最身材窈窕的,我立即认识你;
看河渠明澈的波纹涟漪,最妩媚的,我能够认识你。
若是喷泉高高地喷射四散,最善于嬉戏的,我多么快乐认识你!
若是云彩的形体千变万幻,最多种多样的,在那里我认识你。
看花纱蒙盖的草原地毯,最星光灿烂的,我美好地认识你;
千条枝蔓的缠藤向周围伸展,啊,拥抱一切的,这里我认识你。
若是在山上晨曦照耀,愉悦一切的,我立即欢迎你;
于是晴朗的天空把大地笼罩,最开扩心胸的,我就呼吸你。
我外在和内在的感性所认识的,你感化一切的,我认识都由于你;
若是我呼唤真主的一百个圣名,每个圣名都响应一个名称为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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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男子谁个不善钟情?
妙龄女人谁个不善怀春?
这是我们人性中的至圣至神,啊,怎么从此中会有惨痛飞进?
可爱的读者哟,你哭他,你爱他,请从非毁之前救起他的名闻,你看呀,他出穴的精魂正在向你目语:
请做个堂堂男子哟,不要步我后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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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疲于为政,倦于效命,试问,我等为官之人,怎能辜负大好春光,滞留在这北国帝京?
怎能不去绿野之中,怎能不临清流之滨,把酒开怀,提笔赋诗,一首一首,一樽一樽。
二白如百合,洁似银烛,形同晓星,纤茎微曲,蕊头镶着红红的边儿,燃烧着一腔的爱慕。
早早开放的水仙花,在园中已成行成排。
好心的人儿也许知晓,它们列队等待谁来。
三羊群离开了草地,唯剩下一片青绿。
可很快会百花盛开,眼前又天堂般美丽。
撩开轻雾般的纱幕,希望已展露端倪:
云破日出艳阳天,我俩又得遂心意。
四孔雀虽说叫声刺耳,却还有辉煌的毛羽,因此我不讨厌它的啼叫。
印度鹅可不能同日而语,它们样子丑叫声也难听,叫我简直没法容忍。
五迎着落日的万道金光,炫耀你情爱的辉煌吧,勇敢地送去你的秋波,展开你斑斓的尾屏吧。
在蓝天如盖的小园中,在繁花似锦的绿野里,何处能见到一对情侣,它就视之为绝世珍奇。
六杜鹃一如夜莺,欲把春光留住,怎奈夏已催春离去,用遍野的荨麻蓟草。
就连我的那株树如今也枝繁叶茂,我不能含情脉脉再把美人儿偷瞩。
彩瓦、窗棂、廊柱都已被浓荫遮住;
可无论向何处窥望,仍见我东方乐土。
七你美丽胜过最美的白昼,有谁还能责备我不能将她忘怀,更何况在这宜人的野外。
同是在一所花园中,她向我走来,给我眷爱;
一切还历历在目,萦绕于心,我只为她而存在。
八暮色徐徐下沉,景物俱已远遁。
长庚最早升起,光辉柔美晶莹!
万象摇曳无定,夜雾冉冉上升,一池静谧湖水,映出深沉黑影。
此时在那东方,该有朗朗月光。
秀发也似柳丝,嬉戏在清溪上。
柳荫随风摆动,月影轻盈跳荡。
透过人的眼帘,凉意沁人心田。
九已过了蔷薇开花的季节,始知道珍爱蔷薇的蓓蕾;
枝头还怒放着迟花一朵,弥补这花的世界的欠缺。
十世人公认你美艳绝伦,把你奉为花国的女皇;
众口一词,不容抗辩,一个造化神奇的表现!
可是你并非虚有其表,你融汇了外观和信念。
然而不倦的探索定会找到“何以”与“如何”的法则和答案。
十一我害怕那无谓的空谈,喋喋不休,实在讨厌,须知世事如烟,转瞬即逝,哪怕一切刚刚还在你眼前;
我因而堕入了灰线织成的忧愁之网。
——“放心吧!
世间还有常存的法则永恒不变,循着它,蔷薇与百合开花繁衍。
”十二我沉溺于古时的梦想,与花相亲,代替娇娘,与树倾谈,代替贤哲;
倘使这还不值得称赏,那就召来众多的童仆,让他们站立一旁,在绿野里将我等侍候,捧来画笔、丹青、酒浆。
十三为何破坏我宁静之乐?
还是请让我自斟自酌;
与人交游可以得到教益,孤身独处也能诗兴蓬勃。
十四“好!
在我们匆匆离去之前,请问还有何金玉良言?
”——克制你对远方和未来的渴慕,于此时此地发挥你的才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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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又来临了吗,飘忽的幻影早年曾显现于我朦胧的眼前今番,我可要把你们凝定?
难道我还不忘情于那些梦幻你们蜂拥前来,好!
随你们高兴尽管在烟雾间从我四周涌现给那簇拥你们的灵氛所鼓荡我的胸怀又闪着青春的怅望你们带来欢乐的年光的影子多少亲挚的音容偕你们呈现象漫溢了一半的古旧传奇最初的爱和友谊纷纷地莅临痛苦又更新了,他的呜咽重提我那漂泊的生涯羊肠的旅程并细数那些良朋,他们在韶年被命运挫折,已先我永别人间我为他们唱出我最初的感叹他们却听不见我后来的歌吟知心话儿即早已风流云散那最初的应和,唉,也永远消沉我的歌声把陌生的听众摇撼他们的赞扬徒使我心急如焚而少数知音,如果他们还活着也已四散飘零于天涯和海角可是一缕久以生疏的乡思又曳我向那静谧庄严的灵都我凄婉的歌儿,象伊阿俄琴丝带着迷离的音调娓娓地低述一阵颤栗抓住我,眼泪接眼泪硬心肠化作一团温软的模糊我眼前有的,霎时消逝的远远,那消逝了的,重新矗立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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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乃是从天上降临,熄灭一切烦恼伤悲,谁有双重的不幸,你也给他双重的安慰,唉,我已经倦于浮生!
管什么欢乐和苦痛?
甘美的安宁,来,进驻我的胸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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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人啊,这些诗歌有一天会再送到你手里。
在钢琴前坐下吧,你的友人曾在这琴旁站立。
让琴弦发出激越的鸣响,然后把目光投进诗集;
只是别读!
要不断地唱!
它的每一页都属于你。
哎,白纸黑字,书里的歌望着我,神情多忧郁,从你口里唱出来,它们更加神圣,令人痛彻心脾。
-
海水滔滔地长流,陆地永不能挽留。
白昼还未尽,男儿务须奋勇!
黑夜到来了,谁也不能活动。
我的遗产多么壮丽、广阔、辽远!
时间是我的财产,我的田亩是时间。
你要我指点四周风景,你首先要爬上屋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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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那芳邻家的窗帷,掀来掀去飘动:
一定是她暗中偷窥,看我可在家中。
看我白天所生的气,那愤愤的嫉妒,是否依旧放在心里,永远不会消去。
可惜那美人的心中,并无这种意思。
我看,原来却是晚风在跟我窗帷嬉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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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树木里茫然漫游,我的思想里无所寻求。
我看到荫处小花一棵,好像是明星,又像明眸。
我想采下它,它婉言道:
难道采下我,让我枯掉?
我于是把它连根掘起,带回家中去,放在园里。
拣了个幽处,把它种下;
它长出新枝,继续开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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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生为观察,奉命来了望,矢志守高塔,世界真欢畅。
我眺望远方,我俯视近处,看星辰月亮,看森林小鹿。
我看到万象永远的装饰,我喜爱万象,也爱我自己。
幸福的双眸,凡汝所见者,不论是什么,一切都很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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领受你美目的青睐,亲近你的唇、你的胸,聆听你美妙的嗓音,在我真叫其乐无穷。
昨天,唉,是最后一次,接下来便是灯灭室空;
我忍受着万般痛苦,相思债无比沉重。
要是阿拉不发善心,让我俩重新相逢,太阳月亮还有世界都只能使我更悲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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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如今在这古典的土地上深受鼓舞;
往古和今世对我谈得更高声、更迷人。
我在此遵从指示,手不停地翻阅着古人的著书,每天都获得新的享受。
可是阿摩却让我通宵忙着别的事;
教我的虽不过一半,却给我加倍的幸福。
当我探摸着可爱的酥胸的外形,我的手滑下到臀部,我不是增添了许多知识?
我这才真了解大理石像;
我思考而比较,用触摸的眼晴观看,用观看的手触摸。
尽管我爱人夺去我白天的一些时间,她却把夜晚的时刻交给我作为补偿.可也不是老亲吻,也说些有道理的话;
如果睡魔找上她,我就躺着作遐想。
我常常就在她的怀抱之中作诗,在她的背上移动手指,悄悄地数着六音步诗律。
她在可爱的睡乡中透气,她的气息扇起我内心深处的情焰,阿摩也挑亮灯火,他想起从前曾给他的三位大诗人同样效劳的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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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要离开我了吗?
适才你与我如此亲近!
浓云遮暗了你的身影,如今你已完全消隐。
你该感到我多么忧伤,探头望我,象颗小星!
向我表明还有爱我者,纵使远在天边,我的心上人。
升起吧,明亮而又皎洁!
循着你的轨道,射放光辉!
我的心儿痛苦地狂跳,这夜啊,令人幸福陶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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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个湫隘狭小的世界,不知道是什么使我着迷,用温柔的魔带将我紧系?
我忘记了,乐意地忘记了我的命运之路多么奇特;
唉,我感到眼前和远方都还有等待着我的事业。
呵,但愿作出正确的决断!
而今我充满活力,却别无选择,只能在寂静的现在对未来怀着美好的希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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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谁能唤回那美好的日子,唤回那初恋的日子,哎,谁能唤回那甜蜜时光的哪怕仅仅一个小时!
孤独地,我滋养着我的创伤,永远带着新的怨尤,痛苦地将失去的幸福追忆。
啊,谁能唤回那甜蜜的时光,唤回那美好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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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和艺术,象在相互逃避,可是想不到,却又经常碰面;
我心中也不再对它们反感,它俩已对我有了同样的魅力。
要紧的是付出真诚的努力!
只有我们抓紧有限的光阴,投身艺术创造,一心一意,自然便发光发热,在我们心里。
我看一切的创造莫不如此:
放荡不羁的精神妄图实现纯粹的崇高,只能白费力气。
兢兢业业,方能成就大事;
在限制中,大师得以施展,能给我们自由的唯有规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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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爱使我幸福无比,叫我怎能诅咒机遇;
就算它曾将你偷窃,这样的偷窃令我欣喜!
哪里还用得着偷窃!
你倾心于我是自由选择;
我倒是十分乐于相信——是我将你的爱情偷窃。
你自愿交付我的一切,将把美好报偿带给你,我乐于献出我的宁静,我的生命,请你拿去!
说什么已经一贫如洗!
爱情不使我们更富裕?
能将你搂在我的怀中,什么幸福可与此相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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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轻浮的、可恼可爱的姑娘,请问,我什么事得罪了你,你竟这样将我苦苦折磨,你竟把你说出的话收回?
昨天晚上你还那样亲切地跟我握手,可爱地悄悄说道:
“我来,明天早晨我一定来,我的朋友,到你的房间里来。
”我把我的房门轻轻地掩着,先把铰链仔细地试了一下,没有轧轧声,我很感到满意。
我度过了多么焦急的一夜!
我睡不着,数着每一刻时间:
即使能够睡着一会儿功夫,可是我的心始终保持清醒,总是把我从微睡之中唤醒。
那时,我真感谢那一片黑暗,它是那样静静地罩住一切,我欣赏着那一片无边的沉寂,在万籁俱寂之中不断倾听,注意会有什么声音传来。
“如果她有跟我一样的想法,如果她有跟我一样的感觉,她就不会等到天色大亮,她一定会在此刻来到这里。
”阁楼上面有小猫跳了一下,角落里面有老鼠吱吱作响,家里有任何辨别不清的动静,我总希望是听到你的脚步声,我总以为是听到你的足音。
我就这样躺卧了许久许久,直到天色已经渐渐地发白,到处都传来有人走动的声音。
“是那边门响?
也许是我的门响!
”我撑住手臂,坐在我的床上,望着我那半露亮光的房门,看它现在是不是有点移动。
可是两扇门依旧那样掩着,安稳地装在静静地铰链上面。
天色已经显得越来越亮,我已听到邻人开门之声,他正出去做临时工挣钱,不久我又听到马车之声。
这时市门也已洞然打开,市场上面开始热闹起来,传来杂七杂八的嘈杂之声。
家里也听到有人来来往往,上楼下楼的声音,推进推出的轧轧的门声以及脚步之声;
正像不能放弃美好的生活,我也还不能放弃我的希望。
最后,真正令人讨厌的太阳,照进我的窗户,照在板壁上,我跳起身来,走到院子里面,让我充满憧憬的、呼出的热气跟那清凉的晨风调和一下,心想也许会在院子里碰到你——可是,无论是在凉亭里,或是菩提树林荫路上都找不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