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浣溪沙
北宋.晏殊
一曲新词酒一杯,去年天气旧亭台。夕阳西下几时回?
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小园香径独徘徊。
如果对晏殊有一定的了解,就会发现,词人只是他留给我们的印象,其实他的职务相当于国务院总理兼国防部长,他用开挂一般的速度走上人生巅峰,富贵一生。
这里我们先不欣赏他的词,先来看看他这个人,看完人再看词,结果很不同。
他曾经嘲笑李庆孙“乞儿相”,点评寇准没有富贵气象,而他自己,则写出了一篇篇你懂我懂的高级炫富好词。
而蚕妇,是张俞塑造的底层形象,她的命运要改变,可能要经过类似西游取经的九九八十一难考验,总之,理想是有的,但希望不大。
从底层的蚕妇,到顶层的晏殊,中间的距离,估计比长安到天竺般更遥远,唐僧从长安出发,历经九九八十一难,终于取得真经。
从长安到天竺,距离虽然远,但一直往西走,总有路,总有方向。
从蚕妇到晏殊,距离未知,方向不定,路线没有,试错成本高,甚至你连坚持都不知道是对还是错,又或者说,就算有上帝告诉你晏殊如何成功,你依然无法复制。
张俞笔下的蚕妇,已经是蚕妇中的精英,因为她迈出了伟大的一步“昨日入城市”,经过一轮市场调查后发现了真相“遍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
一个蚕妇,不管她有没有读过书,她在北宋的年代,敢于走出去,走到市场去做调查,并且发现了真相,对于蚕妇而言,她已经打破了边界,发现了另一方天地。
但发现了这一方天地,不代表就能在这方天地中实现自我,正如2019年,大家都说要搞私域流量,2020,大家都说要搞短视频。我们都看到了吴晓波,李子柒,李佳琦,薇娅的成功,正如蚕妇看到了“罗绮者”的成功一样。
而现实的问题是蚕妇发现了罗绮者,我们发现了李子柒,但蚕妇成为罗绮者的难度,丝毫不低于我们要成为李子柒的难度。
那我们来看看晏殊的开挂人生吧。
首先,他是个神童,5岁就可以写诗,这个……,貌似很多开挂的人都是神童,像我7岁才开始上学,7岁以前几乎没有记忆的人,智商堪忧啊。13岁的时候,自带主角光环的晏殊遇到人生第一个贵人,他不叫郭靖,他叫张知白,那时他还不是宰相,只是去江南救灾。
那时候的媒体还不发达,信息也不知道怎么传的,晏殊仅仅是靠智商就传出了名堂,(这个上热搜的天赋,膜拜膜拜,学不来),有了未来宰相的赏识,晏殊14岁就以神童的身份考中进士(这个年纪,我读初中二年级,才刚刚学《增广贤文》,差距无穷大!)。
从此,晏殊就走上了开挂人生,跟太子做同学,一直做到国务院总理兼国防部长。除了天赋,运气和能力之外,有三小故事,我印象非常深刻。
第一个是晏殊14岁考进士的时候,试卷打开一看,这题我做过啊。换了是我,直接暗爽,手起笔落,洋洋洒洒,一顿猛如虎的骚操作,交卷之后出门交流,还不忘炫耀一翻,而小晏殊不是这样,“报告,这份题我做过,换一份吧。”你是不是傻?你是不是傻?是的,是有点傻,但很可爱,对不?
第二个真宗皇帝要找太子伴读,发现晏殊不错。现在的京城,人才很多啊,整天吃喝玩乐的更多,晏殊却是一股清流,有局都不参加,这样的好苗子,让他陪太子读书。晏殊知道原因之后老实交待:冤枉啊,我也想吃喝玩乐,不过没有钱。于是一幅经过我加工的画面就鲜活起来了:“马行无力皆因瘦,人不风流只为贫”,现在看来,这话很对啊,但是晏殊同学,你就这么直白么,说穿了多不好意思,走吧走吧,没钱给你,滚去陪太子读书。
第三个就是皇上给晏殊递小纸条,询问事情,结果晏殊把自己的建议写好,而且连皇上递的小纸条一起递回。
这三个故事很小,小到根本不起眼,但是我们仔细回味,魔鬼就藏在细节中,坦荡,真诚,前面两个小故事,大家觉得你很真,不玩虚的,是怎样就怎样,不玩套路(不玩不等于不知,大家不要误解),不遮掩。
可能很多人都瞧不起,甚至觉得这是小事一桩,但是,伙伴们请停下来,走心的想一想,真的是小事一桩吗,坦荡真诚,这是多么可贵的品质,在大家都“逢人且说三分真,未可全抛一片心”的大染缸中,这省了多少沟通成本,这样的事业伙伴,合作起来是多么的舒爽,可靠,都说“最大的阴谋是阳谋,真深的套路是真诚”,晏殊的走心之处,正是阳谋与真诚。
而且不要忘记了,晏殊不是一般人,14岁就获得同进士出身的神童,天才级的人物,这种人,最容易心高气傲,最容易目空一切,可以参考李白前辈,杨修前辈。都知道“才高而不自矜”,不自矜其实不可贵,很多普通人都不自矜,甚至不自信,“才高不自矜”才是可贵的。这个道理,我想有太多的读书人不懂,年轻人嘛,可以理解,但可以理解不代表对,懂得越早,越好。
围绕在皇帝身边的人,都是有才华的人,可以说皇帝的圈子根本不缺人才,缺的是靠谱的人才,年纪轻轻的晏殊靠他的天赋才华走进了朝廷,用他的坦荡,真诚,靠谱走进了皇帝的心里,官至宰相,天天组局,喝酒开音乐会填词,人称“太平宰相”“富贵词人”。
现在我们回到开头这首词,看晏殊是怎样炫富炫出境界来的。
一曲新词酒一杯,去年天气旧亭台。夕阳西下几时回?
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小园香径独徘徊。
又写了一首新词,又倒了一杯好酒,还是去年的好天气,还是我的大别墅院子。西边的夕阳,像我这样天天一样好吗,你为啥天天都要下去,还不知道几时又回来。
无奈啊,花才开多久啊又要掉了,还有那飞回来的燕子,很眼熟哟,去年那只是你爸爸还是爷爷。你们都太不稳,太短暂了,只有我,天天在花香小路上走来走去,享受孤独。
晏殊的炫富,绝对不跟你说我是国务院总理,我是国防部长,我有一个别墅,有一个大院子,有一群美女歌姬,晏殊是以这些材料为背景,在这个背景上描绘他的情感,他的无聊,他的晏乐,在他的眼中,只有富贵做汤底,做出来的火锅,汤出来的东西才有味,直接喝富贵汤。那层次太低了。
如他的“梨花院落溶溶月,柳絮池塘淡淡春”,动情人读到的是美景与风情,有心人读到的是院落与池塘。
当然,晏殊的作品,正统的解读是完全合理的,并没有百分百的证据去证明他就是炫富,但只要读懂晏殊这个人,就不得不多一层心思。
文字游戏,底层玩的是技巧,顶层玩的是调调,明面话中藏点暗语,有心人看出来了,是知音,无意者看不出来,也无所谓嘛,本来就不是写给你看的。
正如底层的蚕妇不知道怎样成为罗绮者,外行的我们不知道李子柒如何做视频,正常的读法也难以理解晏殊何为“富贵词人”。
只是我们应该知道,晏殊的成功,除了天赋,还有藏在细节中的品质,这比词更好,比富贵更高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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